腦渣別館

下班後，我的兩個放空時段。

公司到站牌之間這一段，車上搖晃到家前那一段。

有點虛的胡思亂想，讓人陷入迷幻的隨心所欲，腦中的馬隨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噴發而出。

金馬獎快到了。突然這麼想著。一堆女星爭奇鬥豔，鞋跟嚴苛的刺踏著紅毯豎起的汗毛..。

某一年，金鐘獎。在打算回鄉的人群中巧遇小振。彼此間不可思議的交流，噓寒問暖。

我與小振在台南認識，在我尚淺薄踏入社會的初出時。

小振是工作上的前輩，我是小振的最佳聽眾。兩人部門，感情很快融洽。

小振不知何時北上了，在節目製作公司上班，上車前他告訴我，他可以給我金鐘獎的門票。

最佳位置喔。我客套的笑笑跟他揮揮手 。

我與小振奇妙的在台北街頭，這樣茫茫的人海中，繁華的都會區，總共巧遇了兩次。

第二次，他一如往常的摟著一個美女。只是他沒機會與我傾訴了。

與我在捷運上眼神交會的他有點緊張，悄悄的將食指立在唇中前。

我早就沒跟他的女友聯絡了...拜託。

帶點胡思亂想的，不知不覺上了公車。

右邊座位上一個男子側身望著窗外，突然覺得有點像小振。

小振每把到一個妹，免不了炫耀一番。

對上眼到上床不到24小時的，炫耀時身上還散發著雄性費洛蒙...。

我曾被與小振同公司的他的女友列入黑名單。

小振太愛咬我耳根子，內容當然不出那些荒唐性事。沒想到，小振去到哪都一樣阿。真有魅力。

我甚至想不起來小振上過幾個女人、女孩，摟著的美女穿什麼。

我只記得滿臉痘疤、眼睛不大，有點厚斗的小振每一刻的表情。

他絕對稱不上帥，每次見到他我總忍不住想稱讚他的把妹功夫。

第三次。在台北這個謎海樣的大都市，我不敢相信。

小振壓著帽沿，整理他一貫長度的濃髮。

"小振？"他循著聲音找到我。數秒的驚訝後咧嘴露出微笑。他以前甚至吃過檳榔。

"怎麼在這裡？最近好嗎？還在一樣的公司工作？"

我有點過於殷切的，畢竟我剛剛才想著這個人，然後突然的出現。

他挪向窗戶的座位，砰砰地拍拍身邊的空位。

在他身邊坐下，回憶一下滿了出來。

車子搖晃，我感受他的體溫，他的味道，與他親密的交談。

回憶總是一下子，又立刻的頃滿。

他的聲音有點沙啞，想必他繼續當個稱職的煙槍，檳榔大概也沒少。

而且忙碌的生活讓他抵抗力變差了。

"還好吧？身體？"小振沒看我。

"恩？"

小振摟著我的肩，靠向我的耳根。"我得了愛滋。"

然後軟弱的鬆開手。

怪不得他瘦了。

我腦中的小振不斷與不知名女體在肉慾性愛裡翻騰，交纏的肉體間，體液彼此流通著..。

或是針頭幾次刺穿他的皮膚，病毒隨之入侵...。

我握住他的手，上面還有幾枚很有型的戒指。"需要我幫你介紹醫生嗎？"

這是我今夜，第一次望見小振的眼神。他小而圓的眼眶裡，充滿了疲憊。

他原本不豐沛的臉頰有點凹陷，痘疤隨著窗外的車燈街燈有點明顯。

耳環還在，戒指還在。

他還送我一個軟弱的上彎笑嘴。"謝謝。"眼神少了點銳氣。

"我快到站了。"

他沒說什麼，摟著我。"謝謝妳。"指尖多了點力量，聲音多了點勇氣。

靠在小振肩頭，我感受了更多。他的氣味、鼻息。

小振沒有透露任何現狀訊息，生病是我唯一得知的事實。

沒有住址、沒有生活、甚至可能沒有家人朋友陪在身邊。這也可能是事實。

這是第二次在車外向小振揮手。遲來的悲傷襲向我，鼻頭一陣酸。

公車的車尾燈隨著淚液分泌越來越稀釋，範圍越來越大，

最終，成為一個我永遠無法對抗的怪獸，撕裂我與小振之間的所有關連性。